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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esday, 22 March 2022 16:55 Written by  Administrato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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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 心

迟结的果实更丰硕

——余秀兰《留中岁月,终身无悔》序


我和余秀兰是老同学,一起在泰国黄魂夜校学习,回国同乘着当局驱逐一批政治难民出境的“大伟健”货轮,离开泰海湾,在海上“飘”了七天七夜。到了集美侨校,考上初一乙班,又是同班同学;后来我考上集美中学、厦门一中,厦门大学中文系。她是从集美侨校直接考上华侨大学化学系,之后就很少往来。八十年代初,不约而同,又都回到出生地。新世纪初期,成立了泰国留学中国大学校友总会,不久,属下又成立文艺写作学会,每年出一本书。我在组织稿件时,便想到她当年在黄魂夜校读书时,已是一名“小作家”,便向她约稿。每次她都送来稿件,这样,花了十几二十年的时间,她把发表在留中文集中的作品,编辑成这本书。书中的作品多数是她“古稀之年”到“耄耋之年”间写的,虽是迟结的果实,但沉甸甸,觉得更丰硕、更珍贵。

波斯诗人萨迪把人的一生分为三个阶段:倘若活到九十岁,那么,第一个三十应当获得知识,第二个三十年应当漫游天下,最后三十年从事创作,以便把自己“心灵的压模”留给子孙后代。秀兰虽没福气“漫游天下”,但她有上山下乡,到农村底层受教育,尤其到东北大庆滚打磨练,所以,她的作品是她“心灵的压模”,生命的“压模”,有生活,有性情,有思想,有感悟,文字流畅,达到较高的水平。她的《在银色世界的大庆》荣获“大使杯•我的中国缘散文征文比赛”三等奖(留中大学出版社,2019年9月),《我与华大的情缘》荣获“第二届公主杯•中泰建交45周年散文比赛”优秀奖(留中大学出版社,2019年9月),此文还被选入《新世纪东南亚华文文化散文精选》(浙江工商大学出版社,2020年4月)。

秀兰在《留中岁月 终身无悔》一文中写道:“回国的道路改变了我的命运,改变了我的一生。”如果把她书中的《留中岁月 终身无悔》《在银色的世界里》《我与华大的情怀》等篇章编织起来,就可看到她到中国留学是一条不平凡而坎坷的道路。她闯过家庭关、生活关、学习关、劳动关、工作关、思想关、政治关,等等。当年五十年代有一批到中国留学的泰国学生,有的在这个“关”,有的在那个“关”闯不过了,只好折回出生地。而秀兰总是唱着赞歌和颂歌一路奋进,即使到了银色的世界大庆工作,“厂房外,零下30多度,厂房里,零上三十度”,她也没叫声苦,依然能“找到了生命的欢乐,找到生命存在的价值。”这是很难得的“一个”呀。

那么秀兰的“动力源”来自哪里?

我想内在的“动力源”,可用她三句话来归纳:“我是一个女人,我不希望自己像其他女孩子一样,长大了嫁个有钱丈夫,一辈子围着锅台转。”“我是个穷孩子,只要有书读,再苦再累的日子我都能顶得住。” “我心中始终珍藏‘奉献’两个字,我希望以我有限的生命,无限地奉献给社会。”

而外在的“动力源”,应来自四个“摇篮”。第一是家庭,尤其是母亲的摇篮;第二是黄魂夜校的“摇篮”;第三是集美补校的“摇篮”;第四个“摇篮”最重要,即是华侨大学。她对华侨大学念念不忘,感恩不尽。有好几篇作品都是歌颂华侨大学的母校情,同窗情,师生情。

中国资深评论家古远清作了中肯的评价:“余秀兰的《我与华大的情缘》,一而再,再而三地叙述了作者年轻时返国深造,工作和退休后到母校华侨大学驻泰国代表处工作的往事和经历,表达了对母校同时也是对中华文化的无限向往之情。“(序《新世纪东南亚华文文化散文精选》,浙江工商大学出版社,2020年4月)。

读了余秀兰这本散文集,觉得里面有几个特色。

(1)她作品都是以第一人称写的,总是以自己的亲身经历的事为题材,如《留中岁月 终身无悔》《穷人的孩子早当家》《华裔的遐思》《我尝到了甜头》,等等,都是把自己所思所想,所作所为,所见所感,如实坦诚写出来。即使看来有的篇章题目与“我”无关,但一看,还是与我有关。如《抗疫随笔》,文章一开头就说:“我这辈子活到现在,经历了三次世界性的大疫情。第一次是I957年亚洲大流感;第二次是2003年的非典;第三次就是2020年的新冠肺炎。这次人类与病毒的世纪大战是如此的惊心动魄,真如第三次世界大战那般惨烈,给我留下极其深刻难忘的震撼。”

这又是写我“对大疫情”的感受。这样的思路很好,很对头。林语堂先生说:“凡在写作中不敢用‘我’字的人,决不能成为一个好作家。” 秀兰的作品,都以“我”为线索,以我笔写我心,以文书我情,注入自己深切的情感,以诚动人,以情感人,虽少用华丽形容词,却写得具体生动,构成她的散文一大特色。

(2)她写事能折射时代、社会及人的精神品德。如她的《两次钱包的失而复得》写道:第一次,刚到中国,把钱包丢失在人力车上,车夫送来还她。“我一时激动得难以形容,在新中国连这么一个普通的人力车夫也有拾金不昧的高尚品德,令我肃然起敬,心中千言万语,也无法表达我此刻的心情,对于我一个刚刚从资本主义国家回国的侨生,难以想象新中国的普通劳动者,竟有如此高尚的优秀品质。第二次,她大学毕业,要到大庆报到时,在火车上钱包被偷了。她向车站报了案,不久派出所给她来信,告知审问小偷的经过,并把东西还她。她感动地写道:读完这封信,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,我再一次被一个普普通通的铁路工作人员的高尚品质所折服。”“我想我被偷的火车票钱不多,抓小偷亦不是他们份内的事,但他们一个普普通通的铁路职工,却如此尽心尽责地为人民服务,做好事,抓小偷,办退票,把余钱寄还这个失窃的我。”“虽是小事,但从这些小事中也折射出当时中国社会的风貌,中国劳动人民的优秀品质,我真希望中国人民的良好道德品质能重新焕发出光彩。”

这样联想,很好!如果单单写事,会很单薄。这样把事和社会、人的精神面貌联系起来,使文章有了深度、广度、高度,内容更丰厚。

(3)她在语言的应用上,以朴素、自然见长,注意生活原生态话语。请看《怀念母亲》一文,有这样一段描述和对话,具体、形象、生动:

“记得当时在米埃码头,我被邻居撞见,他们急忙到我家报讯:‘你女儿要搭船回中国,已上船了。’听说船还未开出,我爸连忙叫我妈,‘快!到船上把秀兰拦回来!’我妈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懵了,眼泪涮涮地往下掉,爸不停地催她‘快走呀!不然来不及了!’我妈摇摇头说:‘难道你还不了解咱们女儿的性格,她心比铁坚,既然心意已定,你留不住她的,去码头拦不住,弄不好,她敢往海里跳……’就这样,一家人哭成一团。尽管不舍,最后我妈还是放我一马,未上船去拦阻我。”

我很欣赏她妈说的那句话:“难道你还不了解咱们女儿的性格,她心比铁坚,既然心意已定,你留不住她的,去码头拦不住,弄不好,她敢往海里跳……”这话是很有感性化的语言,既看出母亲对女儿的性格很了解,又摸得很准、很透。话很严厉,但很有分寸。可谓一语“镇定”一时家庭的“慌乱”。像这样的语言,都是口语化,没有华丽的形容词,但它比一打形容还强,更能打动人心。

回想当年,打算到中国留学的学生,几乎都会背诵保尔•柯察金说的一句话:“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。生命对于我们只有一次。一个人的生命应当这样度过: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,也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,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——这样,在临死的时候,它能够说:‘我把整个的生命和全部精力,都已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——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。’”

此时此刻,如果秀兰“回首往事的时候”,我相信她可自信地说:“我没虚度年华而悔恨,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,我已把整个的生命和全部精力,都已献给中泰传统友好的事业。”

是为序。

2021年10月26日



作者:曾心,现为泰华作家协会副会长。出版《大自然的儿子》《心追那钟声》《蓝眼睛》《消失的曲声》《曾心小诗500首》《给泰华文学把脉》等十几部,主编、合著二十几部。作品多次获奖,多篇被选入教材和中国省市语文考试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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